好容易这样高的门庭人家去请婆子,她竟然还不来,都七十了,再不登登这样的高门,只怕到死那一天连超过二十两的红包都拿不到。
吃过饭,没过几刻钟,便有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过来取食盒碗筷。
听说这是陈大娘给她们安排的跑腿儿丫鬟,大伯娘拉住这小丫头套了好一阵子话。
小丫头是个喜欢说闲话的,跟大伯娘说了会儿,担心一直不把食盒送到厨房会挨训,便道:“等会儿我没事了再来找大娘您说话。”
等她一走,大伯娘便拉着游梁媳妇到屋里。
“你也听见了,那小丫头说三姨娘是这家大老爷的心头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分给她一份,要是---这大老爷能不能饶过咱。”
游梁媳妇道:“娘,都到这一地步了,咱们还能再回去?你就不怕得罪了这家的夫人?”
大伯娘一咬牙,“反正妇人生产是九死一生的,真被你奶奶猜中了,这家的夫人想趁着生孩子除掉那姨娘,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况且,那个从京城请来的婆子不是还没走吗?责任肯定不会由她们全担。
但令大伯娘没想到的是,下午那个京城的产婆就因为贪吃再次上吐下泻,钱府特特请了大夫来给她瞧,一问吃的,自从住到钱府她不是大鱼就是大肉,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是必然。
这次那产婆直接拉到虚脱,关心三姨娘的大老爷特地过来瞧了瞧,听大夫说不养个半个月别想恢复,直接就黑着脸让把人送走。
看到站在一个屋门口遥看的两个妇人,钱大老爷问边上的一个婆子,“那就是夫人在县里找的备用稳婆?”
婆子是被钱大夫人派来的陈大娘,闻言向大伯娘招了招手,回:“就是她们,据说是接生过二十多年的老稳婆,名声极好的。”
大伯娘过来见礼,钱大老爷只是看她一眼,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夫人安排的,我也放心。”
这是不会再去找稳婆了。
陈大娘可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好声好气地对大伯娘道:“日后我们家姨娘生产,就靠你们了,可要务必尽心。”
大伯娘唯唯称是。
两天后,钱府三姨娘出门时不甚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孩子早产,好吃好喝两天的大伯娘和游梁媳妇被请到一个精致小院儿处。
小院儿里丫鬟婆子来来往往,一看见稳婆到来,立刻就簇拥着送到布置在正房隔壁的侧间里。
层层纱幔中,一个面色惨白,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咬着布巾呻吟。
旁边还守着个大伯娘没见过的婆子,周边是三四个丫鬟。
婆子看她们二人一眼,向外问道:“可派人通知老爷了?”
外面有人答:“已派去了。”
婆子才对站在那儿不知道上前的婆媳俩道:“还不过来看看。”
大伯娘拉着大二媳妇,越过纱幔走进去,丝滑的纱幔从脸上拂过,然后她才正面看到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
心里嗤了一声。
大伯娘还以为被钱大老爷那样宝贝,连生个孩子都要在这般好地方的女人,会是怎样的娇艳美丽。
竟然不及她家菜儿。
一时间,大伯娘心中满是不忿。
但她还是知道应该做什么,拉上大二媳妇一起查看了三姨娘的情况,虽然她没怎么跟婆子学过,这么多年见得也足够多。
一看就知道,这妇人年轻身体好,此一胎很大程度上是顺产。
“还好”,大伯娘说道,“姨娘的身体好,现在宫口还没完全打开,稍等会儿才能生。您现在别喊叫了,省省力气。”
三姨娘正疼得难受,斥了一句:“滚。”
说什么风凉话,产婆就没生过孩子吗?不知道发作起来有多疼吗?
游梁媳妇的目光从那妇人精心保养的细腻脸颊上移开,落在不远处一个插着梅花的花瓶上,同人不同命啊,都是女人,差别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她成婚时候的婚房,也没有这女人生孩子时住的房间好。
怪不得人家正房夫人看不惯要弄死她,可见是平时仗着男人的宠爱没少作妖儿。
游渠媳妇补充道:“姨娘是投胎生孩子吧?头胎都慢,也受不住这个疼,过会儿习惯了就好了。”
大伯娘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娘,您看她这是不是得先吃些东西补补体力?”游渠媳妇提醒。
大伯娘道:“我儿媳妇说的对,快给你们家姨娘弄些吃得来,待会儿疼得更很了可吃不下去的。”
正承受着一波波疼痛的三姨娘听着这两人一句一句的心头更怒,怒道:“吃什么吃,这么疼怎么吃啊---”
后面的字句又成了呼痛,不停喊着老爷。
不巧,钱大夫人一早就去看嫁在西城的女儿了,钱大老爷同样出门会友,这边乱成一锅粥也没个有威信的人出来控制局面。
有个丫鬟端着一碗精心蒸制的蛋羹送来,三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立刻接过去,转身便喂三姨娘。
看到这一幕,大伯娘和儿媳妇对视了一眼,她们有种感觉,这碗蛋羹肯定有问题。
三姨娘此时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根本吃不下去东西,一碗蛋羹只吃了两勺就吃不下去。
大丫鬟劝了会儿,又吃下去两口,眼见姨娘实在吃不下去,她也不再劝。
肚子隆得高高的姨娘疼得乱叫,负责接生的大伯娘和游梁媳妇在一边干站着,大丫鬟和婆子安慰着不能忍疼的姨娘,却也没谁向产婆催说什么话。
大伯娘心底越发稳妥,她们就是来接生的,其他的都没有碰过,有什么事儿都跟她们说不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