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带来了吗?”
“只带了一个。”费观说道:“啊不过另外两个我拍了照片,那胶卷儿没用完,还在相机里头呢。马爷要是想看,我改天去冲洗出来。”
“不是我想看,是我师父,鸟食罐儿是他的癖好。”
“王老先生还好这个?”周至之前对王时襄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明清家具的大家,故宫博物馆的文物鉴定大家,却不知道他对这些小零碎也有研究。
转念一想却也是理所当然,没有哪个文物鉴定大家是仅凭一个门类当上大家的,家具这类鉴赏本身就涉及了很多方方面面的知识,要用到木料,大漆,金属,玉石,螺钿,织品,石材等等材料和工艺,明式家具大家,当然也得是这些门类的大家。
这就和曾师祖的训诂学有些类似,训诂学大家,必定是古文、古典诗词、先秦文学、古典哲学、中国历史、书法篆刻甚至绘画的大家。
比如古代文字作为艺术,留给后人的,就书法艺术和文学艺术,你要是不懂这些,文章大意都弄不明白,还敢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做注?
也有人真敢,不过那不叫学者,那叫笑话。
“我师父去年过八十大寿,师母给他画了一幅图,叫做‘大树图’,”马维度笑道:“图上画了十五种果实,代表了师父的十五种爱好了成就,分别是明式家具、髹漆研究、竹刻、葫芦、火绘葫芦、绘画、鎏金铜佛像、蛐蛐罐、鸽子、鸽哨、鸟食罐、放牛、大鹰、獾狗、烹饪。”
“诶?说起来你和他老人家还颇有些类似呢,你们都对吃的有研究!”
“哪里敢跟王老比并。”周至吓得连连摆手:“实话实说,我自己写的那些川菜,我自己都没品尝过,完全就是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但是我想王老断不会是这样。”
这话说得完全没错,王时襄老爷子年轻时候就号称“京城第一玩家”,玩一门精通一门。
最好笑是玩葫芦,老爷子后来在资料里写老BJ人怎么玩的,说会给葫芦套上模具,待到葫芦长成之后,便会带上模具上的吉祥纹样,之后再做加工,镶上玉口,就是匏器,当蛐蛐罐随身带着听声响最好。
然后就有老外驳斥,说葫芦是植物,植物必须有阳光,王老爷子所说的这种匏器制作方法过于荒谬,因为葫芦一旦扣上模具见不了光线,肯定就无法继续生长了。
王老爷子啼笑皆非,说我们当年就是这样玩的,怎么到了今天都没人信了呢?
于是自己种上了葫芦,在葫芦结起来的时候给它们套上模具,等到葫芦收获后制作出匏器,才算是了结了这段公案。
当然也就又带出了一个文玩门类。
因此马爷一听周至这样讲,也不由得笑了:“也是,师父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他玩赏过的品尝过的,断不至于只在资料间辗转腾挪。”
“那是在太可惜了,早知道我鸟食罐儿就不送费叔他们了。”周至笑道:“作为小礼物给老爷子,那才不是明珠投暗啊!”
“对了费叔,你带着那鸟食罐儿干嘛?”
“肘子这话就说得见外了。”费观也皮:“你说那玩意儿是乾隆粉彩标志器,我也是热爱学习的,带来首都,趟鬼市的时候也好摸出来对比揣摩的。”
“有你的,”周至笑得不行:“按图索骥,小心最后得个蛤蟆!”
“说到这儿都感觉饿了。”王烁说道:“总之今天该有人请客对吧?上哪儿?”
“去北海!仿膳饭庄!”俞斌赶紧说道:“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