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阳城这么大,日子过不下去的寡妇,犯了错被送进来的女眷,没有几个能出去的。
就算有那么几个侥幸熬到了家人来接走,也没人会把她们在这里的经历说出去。
说出去,她们更活不下去。
这是个魔窟。
柳霜月在这里熬了一年又一年。
熬到她一个花季少女,短短三年就彻底油尽灯枯。
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熬不下去了,她换上了自己包袱里唯一完好的衣服,那是她跟陈霜序初遇那天穿的,还有那个钟馗面具,她一直很小心很小心的藏着。
她抱着面具,在院子里跳了一支舞。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庵堂里疯掉的人很多,通常都是若影响到了别人,就被打一顿。
柳霜月开始整夜整夜的跳舞。
慢慢的大家以为她是真的疯了。
柳霜月在找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在七夕节的前一晚,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同住的两个姑娘,那天晚上去找了守院子的护院,柳霜月每天夜里跳舞,导致护院也觉得她是真疯了,离开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因为之前柳霜月从没跑过。
就在他们搂着姑娘去放松的那一刻钟,柳霜月跑了。
庵堂里兵荒马乱。
可诡异的是,明明就那么会儿功夫,他们跑出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柳霜月的身影。
直到柳霜月抱着面具跳了河。
庵堂的人才松了口气,死了总比出去找人强。
可那天晚上,死了的柳霜月,却出现在了庵堂里。
庵堂里莫名其妙着了火。
所有人,连带着那晚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一个都没活。
青槡在火中,看见了一张张挣扎的脸。
有痛苦,有恐惧,有不甘,还有解脱。
是的。
对于那些还渴望活着,却饱受折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来说,死在这场火里,更像是一种解脱。
她们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了疼。
青槡不禁恍惚。
她自诩已经见过人间百态,她曾经跟随师父到处义诊,见过许多苦难,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她见过的那些苦难,只是冰山一角。
她好像明白柳霜月为何能够成为厉鬼。
又为何能够堕魔。
她的怨和恨,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怨和恨,还有那些或许曾经真的犯了错,或许只是跟柳霜月一样只是无辜被连累的女子,她们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除了死,甚至找不到一丝出路。
青槡看见柳霜月站在火中,戴着那只小狐狸面具。
怀中抱着一个钟馗面具。
她唇角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小狐狸,最后也没有等到她的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