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葛俊在石市古玩玉石行里名声却不小,他这家店也是石市比较早的玉石店,相比起来,聂家只是行里的后起之秀。
被葛俊招呼过去后,秦风也没客气,拿起他放在案板上的那块玉石就看了起来,过了半晌之后,开口说道:“老爷子,这籽料通体洁白,色泽光润,最难得居然有拳头大小,是很少见,是个稀罕玩意儿。”
昨儿来逛白佛街,秦风在这店里呆了足足有两个多小时,和这位葛老爷子谈的很是尽兴,葛俊人老成精,到是没有因为秦风年龄小而小看于他。
“你小子跟谁学的这些啊?”
葛俊拿过秦风手里的和田玉籽料,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入到柜子里,回身说道:“小秦,你还在上学吧?家里也是玩石头的?”
“老爷子,我家是扬—州的,从小跟着长辈学雕刻,所以对石头也懂点。”
秦风笑着指了指谢轩,说道:“有个姑姑住在石市,这不是来看她的吗,喜欢这玩意,所以让我表弟带我来转转。”
秦风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自然,而且话中也带了那么一点江南口音,这做玉石生意的,几乎都和扬州那边的工厂有着联系,葛俊早就听出来了。
“天下雕工出扬—州啊,怪不得,原来是家学渊源……”
听到秦风的解释,葛俊顿时释然了,昨儿他还在心里嘀咕,哪儿冒出秦风这么个小人儿,对玉石工艺以及品质竟然如此精通?
玉分南方工艺和北方工艺,每种雕工都有各自的特点,如北派、海派、苏派……或大气、或奇巧。
当今市场上,南方工占市场80%的分量,而北方工不到20%,而扬—州作为南方工艺的大本营,玉石名家多不胜数。
葛俊虽然和玉石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但也未必全部识得扬—州琢玉名家,想了半天没想出哪位是姓秦的,只能作罢。
“小秦,今儿来我这,不会是又想和老头子聊天吧?”葛俊从柜子下面拿出了一副茶具,笑道:“你们那边喝茶讲究,老头给你泡壶今年的龙井新茶。”
“老爷子,您别忙活了,我这就走。”
秦风见状连忙拦住了葛俊,迟疑了一下,说道:“葛爷爷,您知道,我从小就学玉石雕工,可这次出来的急,没有带料子,有点手痒了……”
“哦?你已经能上手雕玉了?”
听到秦风这话,葛俊顿时明白了,感情是来自个儿这里找原石来了,这让葛俊心里微微有些惊愕。
因为琢玉的讲究很多,不是越早越好的,小的时候手不稳,很容易受伤,而且也会将手给练废掉的。
以前的学徒,最少要先学三年绘画,有了一定的美术功底之后,再拿萝卜或者一些质地较软的石头练手。
一般来说,学徒都要等到十**岁手稳了,才能正式的开始用玉雕琢器物,而出成绩的时候,通常都已经三四十岁了。
像秦风这样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孩,居然就开始用玉练手,葛俊还真的没见过几个,因为再便宜的玉,它也是钱啊。
“嗯,葛爷爷,我……我没用太多钱,您看能给块石头不?”
秦风将右手从兜里掏了出来,拿出了一把一块两块的票子,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葛爷爷,我就二十块钱,您就给我块料子吧?”
“二十块钱你就要买料子?”
葛俊闻言苦笑了起来,“小秦,不是葛爷爷小气,我这儿是有原石,但一块最少都要上千块钱,你说……我能卖给你吗?”
生意做到葛俊这样,单纯的从玉石雕刻厂进货,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了,他都是在新僵买的原石,然后送到玉石厂加工。
所以葛俊的店里到是不缺原石,但就算一块品质再劣的石头,即使用机器雕出来的物件,也能卖个十块八块的,秦风那二十块钱根本就不够看。
“葛爷爷,那些石头也那么贵吗?”
秦风眼睛转了转,用手指了一下堆在门口的一摊石头,说道:“这些玉石我怎么好像没见过呀?是不是也很值钱?”
秦风手指的地方,堆积着差不多有七八块石头,这些石头大的有三五十斤,小的只有拳头大小。
不过与和田玉不同,这些石头的表皮一点玉肉都看不到,黑乎乎的很是难看,用手摸上去也非常的粗糙。
“咦,你不说我到是把这些料子给忘了。”
葛俊一拍脑袋,从柜台里走了出来,笑道:“小秦,看来你家里只做软玉啊,这个是翡翠原石,在玉石中属于硬玉,以前不太有市场,这几年才兴旺起来的……”
软玉和硬玉的区别,是在硬度上,软玉的硬度一般为6到6.5,像是白玉(羊脂玉)、青白玉、青玉、碧玉、墨玉等许多品种,都是归类到软玉里面的。
而硬玉则是在7以上,硬玉的代表就是翡翠,其产状颜色繁多,包括绿、淡紫、白、粉红、棕、红、蓝、黑、橙和黄色。
在中国,软玉的雕琢历史可以追溯到八千年以前,可谓是历史久远,从古至今,向来都是达官贵人喜爱的配饰。
而翡翠由于产地是在缅甸,古代只有朝拜天朝的时候,才偶尔会上供一些给朝廷,民间并不多见,所以也没有流行起来。
但到了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却是对翡翠情有独钟,生前收刮天下极品翡翠,由此也带起了一阵翡翠热潮,那是世人第一次得知翡翠。
当清朝灭亡之后,那位后来的国母宋家三小姐,也是个爱翠如痴的人,她的品味,也使得翡翠价格大涨,隐然有于和田玉分庭抗礼之势。
但是到了解放后,出于开采运输的不便,翡翠在国内又销声匿迹了,直到八十年代后期才逐渐出现在市场中,但其认知度和身价,却是远远无法与和田玉相比了。
不过由于翡翠色彩斑斓非常的美丽,进入到九十年代末期,也开始被消费者认可,所以葛俊也赶了一把潮流,去南方城市买回来了一些原石。
与软玉进货不同,翡翠原石的购买,重点在一个“赌”字上,也就是近年来圈子里流行的赌石,当然,赌石的历史远不及此,在南方边境的一些城市里,已经存在了几十年。
翡翠原石在切开之前,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都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翡翠,因为那层薄薄的石皮,能隔绝世界上任何仪器的窥探。
所以在翡翠原石市场上,就出现了赌石这一种极其特殊的购买方式,买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分析,判断原石内是否有翡翠,从而出价购买。
既然是赌,那就有涨有赔,有人因此而成为千万富翁,也有人因赌石家破人亡。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赌性都那么大的,也有些玉石商人专门购买赌出来的玉肉,像葛俊就是如此。
葛俊对赌石不太熟悉,所以这次他去南方买了一些翡翠原料,出于好奇,到是也买了几块全赌的料子切着玩,总共只花了几百块钱。
但葛老板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买的七八块翡翠原石都没切出什么好料子,最好的那一块绿黑相间,结构粗糙,透光性极差,也就是俗称的狗屎地。
像这样的料子,做出来的东西和石头也差不多,葛俊都懒得拉去玉石厂加工了,堆在店门口准备找个时间扔掉的,要不是秦风指出来,他还真想不到。
“葛爷爷,硬玉的硬度大,练习刀工更好点……”
秦风硬着头皮听葛俊介绍了一番翡翠的历史,等这老爷子尽兴之后,舔着脸笑道:“您看,就把那几块石头给我吧?我这二十块钱都给您,您看够吗?”
“嘿,打你葛爷爷的脸不是,就那肥料,我还能收你钱?”
葛俊被秦风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这些料子都不值钱,你想要就拿走吧,我正省得找人扔掉呢!”
“谢谢葛爷爷,那……我就不客气啦。”
秦风闻言大喜,连忙跑到那堆石头处挑拣了起来,不过葛俊没有看到,就在秦风转身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风哥,我说您要这些破石头干嘛啊?葛老头不是说这这玩意一钱不值吗?”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秦风和谢轩走出了白佛街,不过在谢轩的手里拎着的那个帆布袋子里,却是多了一块二十多斤的翡翠原石。
这刚走了还没五百米,谢轩就开始抱怨了起来。
这两天跟着秦风,谢轩对玉石到也懂了一些,怎么都想不明白秦风废了那么多嘴皮子,目的居然就是这块破石头,葛老头已经都明言这玩意不值钱了。
“小胖,就因为它一钱不值,才能创造出最大的效益啊。”
秦风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咱们哥几个现在都没钱,能省就省点吧,有不花钱的料子还想着挑三拣四啊?”
听到秦风这话,谢轩也不言语了,他也想搞明白,秦风忙活了这两天,究竟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反手将那帆布袋子背在了身后,谢轩带着秦风向李天远家走去。
李天远的爷爷是以前石市机械厂的退休工人,住在老城的一处平房里,距离白佛街古玩城到是不太远,走路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样子。
“小胖,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当走到一家医院门口的化学试剂店的时候,秦风叫住了谢轩,自己走进了店里,过了五六分钟后,他手上拎着个袋子走了出来。
“风哥,你买的什么啊?怎么一袋一袋的?”看着秦风手中的透明塑料袋,谢轩好奇的问道。
“这东西叫铬盐液,等回去给你变戏法看。”
秦风有些心疼的把袋子往上提了提,说道:“就这么点东西,花了二百多块,咱们这也不是无本生意啊!”
谢轩的初中就是混过来的,没上完还被逮进了少管所,化学那是一塌糊涂,哪里懂得铬盐液是什么东西,当下闭上了嘴巴,他知道秦风不想说的时候,自个儿问也没用。
在回去的路上,秦风又花了十多块钱买了一盘檀香和几把刻刀,这次谢轩压根就没问,跟了秦风两天,他已经学会了“多看少说”这四个字。
“风哥,轩子,你们来啦!”
当秦风和谢轩来到李天远家的院子外时,正在里面嘿嘿呀呀摆着拳架子的李天远连忙迎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风哥,这边有几个月没收拾了,您等等,我搬张凳子去!”
到谢大志的公司上班之后,李天远一般都住在公司宿舍里,这院子小半年没有住人了,墙角菜地的杂草长得都和围墙差不多高了。
“风哥,您教我的那几招真好使,我现在感觉全身都是力气!”
将擦干净的板凳递给秦风后,李天远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生怕秦风不信似的,连忙在院子里摆出了那几个架势。
“嗯?远子,你到是有几分练武的天赋啊?”秦风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成了,我回头再教你几招!”
虽然在管教所里的政治课都是睡觉睡过来的,但李天远练武到真是有几分韧劲,一个马步桩功坚持了两年,练这些起手的把式,颇有点水到渠成的感觉。
“嘿嘿,那敢情好!”
李天远搓着手笑了起来,忽然一拍脑袋,说道:“风哥,这古代人拜师要磕头的,我要不要买瓶酒给您磕头啊?”
“教你几手把式,算什么拜师啊?”
秦风笑着摆了摆手,从兜里拿出了一张一百的票子,说道:“远子,磕头就算了,不过酒要买一点,另外再称点猪头肉什么的,咱们哥几个都在长身体,可不能亏了自己!”
酒有活络血脉的作用,李天远练了一天的功,秦风和谢轩也走了一天路,稍微喝上一点是有好处的,剩下的也能用来擦身消除疲劳。
“好嘞,风哥,您和小胖等等,我一会就回来!”
李天远也不客气,接了钱就往外跑,他这一天都沉浸在练功之中,连中午都没吃饭,听秦风这么一说,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等李天远出门后,谢轩掏出了那保存的那点钱,苦着脸说道:“风哥,咱们就要没钱了,其实……可以省点吃的。”
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谢轩以前大手大脚花惯了,但自己当家之后,谢轩才知道只出不进的难处,照着秦风这种花法,出不了一个礼拜,他们的裤兜就要比脸还干净了。
“小胖,这钱不是省出来的,不用担心,过几天咱们手头就宽裕了。”
听到谢轩的话后,秦风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当年为了给妹妹赚学费,他几乎半年都舍不得买一次肉,过的比谢轩可是节省多了。
现在同样是没钱,但有了从载昰那里学到的本事和脑袋中装着的传承,秦风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对了,远子这院子很不错啊,你们俩干嘛住在那小区里?”
秦风将手上的东西放到院子里的洗手池上,推开门看了一下,这是个有着三间屋的小平房,虽然简陋了点,但床和家具都很齐全,比谢轩那没装修的房子强多了。
“远哥在这住了几天,老是有他以前的朋友拉他出去打架,他想着你的话,就搬公司去了,在我那里也没住多久,哎呦,这里哪能住人啊?”
谢轩跟在秦风后面推开门,刚往屋里走了几步,忙不迭的又退了出来,却是屋里灰尘太多,搞的他一头一脸都灰蒙蒙的。
“动手打扫下吧,这几天咱们就住这了。”
秦风找了块抹布打了盆水,招呼谢轩干了起来,这些活在管教所里是干习惯的,等李天远买了吃的回来,屋里已经被擦拭的焕然一新,地面上的灰尘也都被扫掉了。
俗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吃饱喝足不想家,三个半大小子这顿饭一直吃了七八点钟才结束,李天远有点喝多了,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小胖,累不累?”秦风看了一眼把垃圾扔出院子的谢轩,开口问道。
“不累,风哥,跟着您我浑身都是劲!”
谢轩嘿嘿傻笑着,要说这小子也奇怪,他老子虽然破产了,但跟在父母身边,吃喝绝对是不愁的,但谢轩偏偏喜欢过这种自由的生活,心里敞亮。
秦风点了点头,说道:“成,那你去邻居家借块煤,把厨房的炉子给烧起来吧!”
打扫房间的时候秦风就看了,在厨房里还有十多个煤球,但炉子早就熄灭了,这烧煤球炉也是技术,他估摸着谢轩干不了,这才让他去邻居家借烧红了的煤球。
谢轩长了张小胖脸,笑眯眯的到是不招人烦,加上嘴又甜,没多大会就夹了块煤球回来了,将那不知道熄灭了多久的炉子重新烧了起来。
秦风将那满是锈迹的铁锅洗了洗,用沙子将锈迹打磨掉之后,接了满满的一锅水,将其放在了炉子上。
“风哥,咱们这不刚吃饱吗?”
看到秦风的举动,谢轩有些摸不清头脑,继而恍然大悟,“风哥,您这是要烧水喝吧?远子哥不是买啤酒了吗?不用烧了。”
“你小子,除了吃就是喝,咱们该干正事啦!”
秦风笑骂了一句,回到屋里翻了把锤子出来,找了个破布垫在了地上,将那块装在帆布袋子里的翡翠原石拿了出来。
“砰!”的一声传来,却是秦风挥动手中的锤子,重重的砸在了原石的表皮上,一块黑褐色的石皮,顿时从石头上脱落下来。
“这……这是干嘛?”
谢轩在一旁看傻了眼,他知道秦风为了这块石头可没少花费功夫,但为何此刻又不珍惜了呢?跟了秦风两天,谢轩感觉自己的智商在直线下降,一直都跟不上秦风的思维。
不过几分钟之后,谢轩慢慢看出了点门道,秦风下手看似力道很大,但一锤子下去,往往只是石皮脱落,那块二十多斤的石头,逐渐显露了出来。
虽然是狗屎地的料子,但那也能和翡翠沾点边,等石皮完全被敲开之后,绿黑相间的玉料,还是显露出了和普通石头的不同。
翡翠的比重稍微大一点,去掉石皮的料子还剩下十来斤,但只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了,拿着石头在手上掂了掂,秦风忽然问道:“水烧开了吗?”
“啊,我看看去!”谢轩连忙站起身来,刚跑进厨房就看到锅里冒的热气,连忙喊道:“风哥,水开了,要把炉门关掉吗?”
“不用……”
秦风拿着石头走进了厨房,看了眼炉子上的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左右一打量,开口说道:“小胖,去,把那院子门给拆了,都劈成柴火,这火太小了,温度不够。”
“把……院子门给劈了?好,我这就去!”谢轩闻言愣了一下,看秦风不像是开玩笑,从厨房抄了把斧头就走了出去。
说是院子门,其实也就是几块木头拼凑起来的,个子高点的人一下就能跨过来,放在门口也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有没有的区别不大。
操着斧头,谢轩“噼里啪啦”的一通砸,那破门顿时变成了一堆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