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继续演说着:“那个兽人的巢穴已经很近了,很快就会被我们像臭虫一样碾得稀烂了。所有的兽人都将在死在我们正义的剑下。现在我们就先宰掉这个狼人,所有的战士们都来砍上他一刀,用他的血来洗涤我们的剑。”。
士兵们又是一声嚎叫。
“喂,等等。”阿萨没想到将军居然会在今天早上就拿这个俘虏来祭旗,连忙跳上前去阻止。“这个俘虏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你们不是战士么.......”
“走开。”将军气势汹汹地挥一挥手里的斧头。“你这个软弱的神职人员。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你也是受了那些贵族权势们的指使,想来软化我们的战士的。”
阿萨知道对将军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转过头来对着士兵们高喊:“这只狼人最多不过五六岁,不可能曾经残害过人类。那些曾经吃过人的狼人不是早就被杀光了么?我们没必要再这样.....”
“这些野蛮的种族所欠下血债,难道就因为它们死了就算了么?难道那些被他们所杀,被吃的同胞的仇恨就这样算了么?”将军挥舞着手臂,脸上激昂的表情让每一个士兵即使无法看清楚,也能够通过声音和气势感觉得到。“大家说,能不能够就这样算了。”
“不能!” 和将军相配的高昂激烈的呼应,阿萨觉得自己快被这周围的喊声震聋了,淹没了。
地上的小狼人拼命地挣扎起来。他听得出自己大概是难逃一死了,但是绳索捆得很结实,他只能够是在地上徒劳地搏动着。狼人的嘴里突然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
在周围士兵们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阿萨依然把狼人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很明白,那是生存的欲望和兽性在绝境中煎熬出的声音。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了躺在地上的是另一个自己的错觉。
将军那把巨大的斧头一挥,用充满了使命感地声音,像下达什么历史任务一样说:“宰了它。”士兵们一声呐喊,开始蜂拥而上。
阿萨想上去拦一下,但是在成千的人潮立刻把他冲得退了开去。士兵们像一群饿得发疯的蚂蚁围住一只蝗虫一样聚拢过来。无数把刀剑朝地上的狼人砍去。
狼人发出的凄厉的惨叫,惨叫混合在骨头断裂,皮肉撕开的声音中,好象那是肉体直接发出的悲鸣,阿萨身上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阿萨已经被挤开了,无法看得见人群中狼人是如何被分尸的景象,只看到血和细小的皮毛肉片随着士兵们手上武器的挥舞不停地朝上飞,然后洒落到他们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体格健壮,生命力旺盛的缘故,狼人一时间并没有死去。惨号声依然在继续,一会后才慢慢地衰弱下去,逐渐没有任何声息了。但是后来的士兵们还在不停地不断涌上,不断地砍杀,肉体变成肉酱的毛骨悚然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排着队上前来朝这血肉上砍上一刀,刺上一剑,好象参加一个向往已久的神圣典礼一样。
好一阵子,这场盛大的仪式才收尾,士兵们归入队伍中。
狼人已经不在了,地上一大滩深红的稀泥,好象什么垃圾似的,里面除了一些比较大的骨头,一些幼兽的皮毛痕迹,乍来的人绝不会看出那到底曾是个什么东西。
士兵们挥舞着沾带着这些腥红色物体的武器,不少人脸上还有着血迹,但无一例外的全是慷慨激昂,好象那些红色的东西就是荣誉勋章,战士的证明,忠诚和英勇的信物。
士兵们在号叫,在高兴。他们很清楚这让自己兴奋的是一种美德。杀掉敌人,异族,仇人,就是爱家爱国爱自己民族的高尚品德。这原始的集体狂热和价值观上对自己的充分肯定混合在一起,相辅相成,让士气无限地高昂上去。
阿萨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士兵。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他居然会想去救他们。但是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更不愿意要自己来多事。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看着那边一地血淋淋的破碎肢体,他只觉得恶心。
将军在旁依然没有动,如同一尊雕塑一样俯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阿萨默默地转身,牵过一匹马来,上马,扭转马头朝布拉卡达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你不在这里等我死了么?不管我带领着他们去做什么么?”将军终于开口了,他的眼神中有胜利者的味道。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情。终于吓跑了这个讨厌的小子,将军为这项自己投入一身的光荣事业的震撼力感到得意。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这样,而且这些还不过只是其中的小菜一碟而已,很小很小的一碟,不值一提。
东方的朝阳已经升起来了,红彤彤的。照着这清晨的阳光,阿萨只觉得自己的血在烧,他转过头来盯了这个狂热的领导者和他五千名拥戴者一眼,摇摇头,无力地说:“去死你们的,我不管,也管不了。”
欧福城的市政厅中,塞德洛斯城主正站着批阅着如山的文件。
欧福城不断地扩建,人口不断地增加,外来的兽人不断地加入,如何更妥善地管理,各国对这里的态度,帝国方面的军队.....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的头脑来把其中千头万绪关系分析,理顺,想出最有效,最能够一石二鸟或者更多鸟的解决办法。塞德洛斯城主在这段时间中每天睡觉的时间从不超过三个小时。
但是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依然是那样的神采充足,精神勃勃,他甚至一直保持着这样站着工作来集中更多的精神。因为他不是在完成工作,而是在享受工作。
他每完成一件工作,就知道欧福,这个自己一手创建的城市又更强大,更完善了一部分。不停地从中得到的喜悦和满足还有欣慰都给他注入了新的活力,新的生命。其实在他眼中这些事情甚至绝对算不上是工作,一定要分类,更像是游戏。他如同小孩用心制造一个泥土城堡一样享受其中成就感的喜悦,所不同的就是他更认真努力了千万倍,收获的成就感也强烈了千万倍,而这个工程本身更是巨大了无数。。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塞德洛斯皱起了眉头,知道大概有点麻烦了。他听得出那是格鲁将军的脚步而且稍微有点急促,能够让他这个朋友也显得急促的事情并不多。
格鲁将军推开门,报告说:“一只部队离开爱恩法斯特边境的布拉卡达正在全力朝这里逼近,以目前的速度来看大概还有七八天就会到达这里。”
“恩。”塞德洛斯头也不抬,依然看着文件。“他们的意图是什么呢?”
“已经观测他们好几天了,没有丝毫的顾虑和犹豫,用最直接的路线朝这里进发。派遣几只双足飞龙仔细看过了,没有后援,没有伏兵,也没有后勤补给的迹象,只有那一只部队。昨天晚上我派人去试探过他们的态度了,”格鲁冷哼一声。“他们的态度非常地明确。”
“恩?”塞德洛斯吃惊不小,终于停下手上的工作说,看着格鲁说。“请你详细地把所有情况一点不漏地告诉我。”
听完了格鲁将军的话,塞德洛斯沉思了一会,无可奈何地摇头:“各国的使臣已经齐聚王都了,我们也表示了足够的友好态度,他们应该明白这是无益的战争,何况罗尼斯也应该有所表态才是,所以不可能是爱恩法斯特的皇帝命令他们进攻,而且我估计退兵的命令应该也已经下了。但是这样一小队人没有任何计划兵法的仓皇冒进,那样地杀气腾腾.....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塞德洛斯叹了口气,弯了弯腰,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过去拍了拍格鲁将军的肩膀。“出来陪我走动走动。”
两个欧福的领导者走出市政厅,走在大街上。周围的兽人们并没有显得多惊奇,最多偶尔顺便行一个礼,就匆匆地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那只部队确实是很明确的态度,他们是来送死的。”塞德洛斯看向格鲁将军,问:“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在他们刚刚长途奔袭过来最疲倦的时候由我领军带头冲杀过去。”格鲁将军的语气很轻松,好象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我先把带头的将领杀死,剩余的士兵自然军心受挫,也许还会四散逃走,那对付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方有多大损伤?”塞德洛斯问。
“绝不会超过五人。”格鲁将军淡淡地回答,他的口气已经不是自信了,而全是理所应当的清淡口吻。好象一个人绝不会怀疑自己能够一口咬碎个煮鸡蛋一样。
“五个吗?”塞德洛斯竖起自己的右手,仔细地看了看上面那满是皱纹的指头,叹了口气,好象舍不得似的放下了。“不行,一个都不能死。”
“虽然五个这样的小数目对我们现在的部队规模来说大概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要避免的不是损失本身,而是带来的影响。如果自己的族人在战争中被其他种族杀死,必定就会有痛恨人类的情绪发生。种族之间的仇恨那是对谁都没有益处,对我们这样一个多种族混合的国家更是危险的。所以一定要避免。”
“你不会想要劝说他们打道回府?”格鲁问。
“既然是违背着皇帝的旨意而来的,说明已丧失了理智,所以战斗是无法避免的。而且这也正是我们向诸国展现我们的战斗力的时候,一举把他们歼灭也好......”塞德洛斯沉吟起来。高地的阳光很强烈,将他银色的须发照得闪闪发亮,使思索着的他看起来好象一个象征着智慧的塑像,看不出他是在考虑如何去将五千个人杀光。
两人走到了作坊汇集的街道,工匠们和那些兽人学徒正在努力地工作,炉火发出的热力使空气升腾,阳光在这些热空气的扭曲下在地面上形成一些水波般的阴影。塞德洛斯看了看那些阴影,又抬头看了看那耀眼的阳光,点了点头,转身对格鲁说:“你坐双足飞龙给我去东南送个信,然后接几个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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